我为什么不喜欢a cappella
阿卡贝拉 (a cappella),意大利语,即无伴奏合唱。起源于中世纪的教会音乐,以纯人声演唱为特征。声部设置和混声合唱团类似,分为女高音 (Soprano)、女中音 (Alto)、男高音 (Tenor)、男中音 (Baritone)、男低音 (Bass)。现代的阿卡贝拉运用 Beat-box 等技巧模拟乐器声响,增加音乐的丰富性。阿卡贝拉的理念是,人声是最好的乐器。和一般混声合唱团一样,阿卡贝拉追求各声部和谐与统一;但由于只有人声的参与,对音准和声音质量的要求尤其高。
Oh Whale 阿卡贝拉社是我进入南京大学之后加入的第一个社团。大一的时候,大学生活动中心搞百团大战,阿卡贝拉社的摊位放了一个音响。我路过的时候正在放某个阿卡贝拉乐团演唱的《情非得已》,我觉得非常好听,以为只要加入了这个社团,就能唱这么好听的歌曲,就报名参加面试了。
面试倒是没有什么困难,我作为男低进入了社团。排练的第一首歌是 Jason Mraz 的 “I’m yours”,这首歌我在初中的时候非常喜欢。不过拿到谱之后我才发现,男低只需要发出一些简单的音符就行了,和主旋律没什么关系(这一点直到后面合唱团都是适用的)。主旋律的男高音是一个喜欢自我表现的人,常常唱得忘情,放飞自我,置音准与节奏于不顾。女中音是一个很内向的人,往往发出蚊子一样大的声音,我们听不见。女高音则是一个酷姐,排练休息的时候常常放一些我听不懂的节奏感很强的音乐。大家各唱各的,没什么章法。随着排练次数的增加,我的厌倦与日俱增。我感觉最后演出的效果不会太好,事实也是如此。后来我再没有听过这首 I’m yours。
社团里有一些资历比较老的人,我偶然得知他们也在合唱团里,觉得那里应该很酷。大二的时候,我去报名了合唱团的面试。仍然没有什么困难,我作为男低进入了合唱团。后来我才知道,合唱团的面试筛人还是挺厉害的,2025年有一个入团的新人声称连续面了四年,之前次次被淘汰。进入合唱团之后,感觉开启了新世界的大门,有专业人士指导和系统的训练,离开了原来的草台班子,也见到了一些有意思的人(比如魔法少女赵志辉和洗杯子先生)。合唱团的演出有一种恰到好处的宗教氛围,使我不无感动。
于是我就有三年没再参与任何阿卡贝拉的活动。
直到25年开学,有一个同在阿卡贝拉和合唱团里的老学长邀请我回阿卡贝拉唱两首,理由是他们今年压根没招到男低音,而老社员大都在今年毕业了。我始终在后悔当时没有下决心拒绝他,因为我回到阿卡贝拉社再参与排练的时候,当初的种种不快一一再现。
在合唱团滥竽充数这几年,排练的时候虽然常常偷懒,我的长进还是有的。无论是声音质量还是音域都比三年前有明显的提升,现在也能听出这些社员发声方式的不科学之处。人依靠气流声带缝隙的振动发出声音,用咽腔、口腔等空腔作为共鸣腔体放大声音。懂得科学发声方法的人会保护他的声带,而尽可能多地利用身体中的共鸣腔,既能发出洪亮的声音,声带的负担又小,音准还好;瞎唱的人不会调动自己的共鸣腔,只是一味用声带发力,音色既难听,也容易疲劳,音准还不行。同样是弦在振动,木吉他有很大的共鸣腔,声音又大又好听;电吉他是实心的,倘若不插电,就是很用力地拨弦,声音也与木吉他相去甚远。歌唱高手能够连通自己的胸腔与头部腔体,让身体中形成一个中空的管道,形成惊艳的共鸣,据说天灵盖都在振动;而俗手只能扯着嗓子,很早就把嗓子唱坏了。
阿卡贝拉的社员大多不懂得科学的发声,在夹着嗓子,扯着嗓子唱。既不好听,也对身体不好。这个社团也从不讲究排练前的开声与理论的普及,只是拿了谱子来对着就唱,也不注重平时的积累,希望几次排练就能速成,差不多齐活就登台表演,每个人都在表现自我,虽然唱得一团乱麻,玩得倒挺开心。我不喜欢与这些人共事,但是也没办法做什么去改变,即使是维持简单的排练,这个社团的运营也已经很艰难了。如果对成员的素质有更高要求,恐怕根本招不到新。而作为一个站在干岸上的外人,我也没有立场去向管理层提什么建议。我只想早点离开。
运营学生社团是很不容易的。想要吸引别人,就得做出一点成绩;但想要做出成绩,就得真的付出努力。但纯凭兴趣的社团毕竟不能强制要求社员去做什么事情。最后都是有想法有情怀的人打了白工,剩下的人坐享其成。现在的学生在竞争压力下利益思维很重,怕是没有什么闲情逸致去搞这些费力不讨好的玩意。我现在可以指责这些社团不思进取,等过两年可能指责的对象都要不存在。想到这些无可奈何地走向消亡之物,我只想闭上双眼,当自己没看见,当自己没听见,所以我不喜欢a cappella。